老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阳光雨露间,瓜蔓噌噌噌地四处攀绕。到了衣衫汗湿的六月,瓜熟蒂落,热烈欢快的吃瓜季开始啦!
在大热天里成熟的瓜很多,有甜瓜、西瓜、丝瓜、冬瓜、葫芦、*瓜、西葫芦、笋瓜……但只有甜瓜(香瓜)、白冬瓜和葫芦是我国原产物种,它们的种子或瓜体遗存在史前遗址中已有发现。
菜瓜和甜瓜的风水轮回
“瓜”字,既可泛指瓜类,又可特指甜瓜。甜瓜有薄皮和厚皮两个系列。原产于我国的是薄皮甜瓜,也叫“中国甜瓜”或“东方甜瓜”。这种瓜不仅甜还很香,“瓜最盛者,无逾齐赵。车担列市,道路浓香。故彼人云:‘未至舌交,先以鼻选。’”所以,甜瓜也叫香瓜。
古人吃的瓜,大概率就是这种甜瓜,以至于仅以“瓜”字称之,人们也能明白是说甜瓜。厚皮甜瓜原只生长于西域一带,哈密瓜就是典型的厚皮甜瓜,除了到过西域的使者、驻*、商人,以及有机会享用贡品的皇家贵族,大部分人应该见也没见过,更不要说吃了。
甜瓜(香瓜)以香甜著称,但它的两个变种“菜瓜”和“马泡瓜”却味道寡淡。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郑云飞博士对浙江史前遗址出土的大量甜瓜子遗存做了鉴定研究,发现人们一开始吃的大都是菜瓜,但后来甜瓜的食用比例却快速上升,说明人类对甜味有着本能的追求。史书上一直说芝麻是西汉时张骞从西域引进的,但江浙的史前遗址中出土了一些很像芝麻的种子遗存,考古学家以为有了改写历史的重大发现,兴奋不已,结果经中科院植物研究所分类室一鉴定,发现这只是马泡瓜的种子。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市场上还是菜瓜多、甜瓜少,西瓜更是奢侈品。小时候,家里穷,最多只能买点菜瓜给我们小孩解解馋。去年夏天,我突然想念起小时候那个“淡如水”的菜瓜。可惜跑遍了附近的水果店和菜场,连街头巷尾的摊贩都光顾了,却硬是没找到一只菜瓜。于是,只能求助万能的互联网,网上果然有,只是价格有点吓人,6、7元一斤,当时市面上的西瓜只要2元一斤,而且菜瓜高价的底气竟然就是“淡”,店家的广告语写得清清楚楚:本瓜无糖。
陶谷曾代表大宋出使吴越国,正值盛夏,看到王室弟子们在玩一种叫作“瓜战”的游戏,以猜测瓜子数目为胜负。少年的快乐很简单,夏天的一只甜瓜都能拿来乐一乐。
想要苗条要多吃冬瓜
冬瓜有好几种,我国的本土冬瓜成熟时会在表皮上形成一层白粉状的物质,故称“白冬瓜”或“粉皮冬瓜”,这层白粉很像冬天的霜雪。白冬瓜不仅皮白,肉也白,故亦称“白瓜”。这种白冬瓜很大,长圆形,像个枕头。冬瓜大而空腹,宋人郑清之将冬瓜比作人之度量,“生来笼统君莫笑,腹内能容数百人”。
“矮冬瓜”是骂人的话,但想要苗条却真的要多吃冬瓜。因为冬瓜是很好的减肥食品,唐代的养生专家孟诜就非常推崇冬瓜,“欲得体瘦轻健者,则可常食之;若要肥,则勿食也。”
冬瓜产量高,价格便宜,却是极佳的夏季食材,具有清热解暑、利水通便的功效,而且在烹饪上荤素均宜。清代美食家袁枚就很看重冬瓜的这种搭配优势,“其中可荤可素者,蘑菇、鲜笋、冬瓜是也”。
葫芦原本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吃的
葫芦是个大家族,按照现代植物分类学,葫芦包括葫芦、小葫芦、瓠子、匏瓜四个变种。古人常用葫芦来装酒,故亦称之为“壶”,八仙中的“铁拐李”就老是背着这种酒葫芦。
小葫芦长得和葫芦一个样,但果子长不大,最多只有10厘米左右,也不能吃,一般拿来观赏或用作随身小药瓶。棒槌形的是瓠子,亦称扁蒲、长蒲,杭州人叫滑芦,滑芦是杭人夏季餐食上的家常菜,不论搭配肉丝、虾皮还是咸菜、笋丝都很清爽鲜美。上端棒槌形下端圆形的叫匏包,老熟时对剖开,挖掉芯,就是一对水瓢,“按下葫芦浮起瓢”的那种瓢,所以也叫“瓢瓜”。
葫芦原本都是苦的,可以食用的葫芦是人类长期选育的结果,所以在很长的历史时段里,种葫芦主要是收老熟瓜当器物用,而不是采嫩瓜当蔬菜吃。
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曾发现葫芦种子的遗迹,湖州塔地遗址发现了一个外面套着竹编外罩的葫芦器,余杭横圩里遗址发现了一个葫芦瓢。一直到元朝农学家王祯撰写《农书》的时候,仍说葫芦“有甘苦二种,甘者供食,苦惟充器耳”。甚至到明清时期,有些地方仍保留着古俗,“葫芦玩好而已,但可为器,不可为食”。
葫芦器很轻,方便携带,却有两个大肚,可以装很多东西,也可系在腰上当救生圈,古称“腰舟”。古人结婚时喝交杯酒,称为“合巹(注:音为jǐn,意为瓢)”,巹就是一个匏一剖为两个瓢。匏苦酒香,寓意夫妻二人从此要同甘共苦。
葫芦开着朴素的小白花,是乡村小院中一朵寻常的瓜花。但在日本,它却是开在古典文学中的一朵仙葩,有个非常唯美的名字叫“夕颜”,因为葫芦花傍晚开放凌晨枯萎,象征着无法实现的爱。日本古典文学双璧《枕草子》和《源氏物语》里都有它的身影,源氏公子与夕颜姑娘凄美的爱情故事就缘起于一朵“夕颜”,“白露濡兮夕颜丽,花因水光添幽香,疑是若人兮含情睇”。虽无望,但终究爱过,也算无憾。